番外 如果一切都还在

001胡玉牛还在

胡玉牛把安眠药往嘴里塞，吃一粒就喝一口酒，这朦朦胧胧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
意外的美妙，仿佛灵魂都将要出窍。
胡玉牛躺在地上，傻笑着看着那轮月亮。
就要死了，终于要死了。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死了多好，一了百了，所有的痛苦都不再存在了…… 眼皮子
渐渐抬不起来，他感觉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在心底深处，却又生出另
一个念头。
死亡，真的是最好的归宿吗？ 活着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解决事情的办法吗？
死了确实不再会苦恼，可是死了，就一切灰飞烟灭了，连挽救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可是，即使此时再后悔，也无法回头了，他现在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如同
死尸般安静地躺在地上。
房门处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显得是那么的遥远，仿佛胡玉牛和那声音已经相
隔了两个世界。
“思思姐，里面好像真的没反应诶……”
“肯定出事了！”张思凡咬着牙笃定地说道，备用钥匙转了两圈，终于把反锁的房门
打开，就看见胡玉牛仰躺在地上，几瓶安眠药随意地散乱着。
“阿牛！”苏雨晴惊讶地看着服用安眠药自杀的胡玉牛，一脸的震惊，她怎么也没想
到，他竟然会走上自杀的这条路。
“还有呼吸，快叫救护车！”张思凡急切地大喊道。
无论大家和胡玉牛的关系有多么的生疏，也肯定不会任由一条生命就这样白白流
逝的。
方莜莜不用张思凡多说，就已经拨通了120，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将胡玉牛抬上
了车，在一阵警笛长鸣中送达了医院。
夜已深，但众人却没有丝毫的睡意，都睁大着眼睛在急症室的门口等待着。“夕
子姐姐……”苏雨晴忍不住捏住了林夕晨的小手，小声地说道，“阿牛他……应该会没
事的吧？”
“嗯。”林夕晨点了点头，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十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像是让她安心的意思。
在焦急的等待中，急症室终于跳起了绿灯，医生和护士们纷纷从里面走了出来。
“送达医院很及时，所以抢救过来了，如果再晚几个小时，就救不过来了。”“谢
谢医生。”
众人都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至于遇上了什么矛盾什么麻烦，都
是可以想办法去解决的。
胡玉牛还没醒来，但呼吸却很平稳，显然只是睡着了，众人也没有打扰他，只是
任由护士们将他推入了病房里。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张思凡揪着头发，“阿牛也真是的，有事情也不和我
们说……”
“或许是什么不太方便开口的事情吧。”方莜莜猜测道。
“唔……或许……我知道一点。”苏雨晴小声地说道。
“嗯？小晴知道的话就说说看吧？”
“胡玉牛和天语遥有矛盾，然后好像又因为什么事情，和他的女朋友柳韵吵架了……
所以才会想要自杀吧？”
“不是吧……”张思凡十分头疼地捂住了额头，“这样就要自杀啦？那我岂不是死了几
百遍了……”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嘛……”
“现在对这些事情了解的还不是很清楚，还是等胡玉牛醒来了再说吧。”想要安眠
药中毒其实并不算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经过手术之后，多余的药力早已被排了
出去，就像只是睡了一觉一样，胡玉牛第二天就安稳地醒了过来。大家都在床前
守了一夜，此刻东倒西歪地睡着，苏雨晴趴在林夕晨的大腿上，林夕晨趴在苏雨晴
的背脊上，二人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两个白白的糯米团子一样；而张思凡则趴在床
沿边上，方莜莜是微微靠在张思凡的肩头。
众人的睡相各不相同，但能在此陪伴胡玉牛，就说明虽然平时生疏，但在关键时
刻，还是很关心他的。
胡玉牛迷迷糊糊地看着床边的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他还没有死。
只是看看这病房就大概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是大家把他送到了医院里。
“真好啊……”胡玉牛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却觉得这空气竟是如此的
清新。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无比的庆幸，只有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才知道原来
自己是那么的畏惧死亡…… 如果连死都不怕，又怎么可能会去怕其他的事情呢。
正因为已经‘死’过了一次，所以胡玉牛的心性才发生了转变。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清晨的阳光照拂在病床上，让睡得并不踏实的众人缓缓地醒了过来，在看到胡玉
牛已经坐在床头看着她们时，这才是真正的让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阿牛，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解决呀……”“嗯……那
些事情，我自己来就好。”胡玉牛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再去自杀了，我现在才明
白，以前的我是多么的懦弱，只懂得一昧的逃避，却不去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
“诶？一觉醒来，像是变了个人嘛？”张思凡打趣道。
“我已经能够正视自己了，顺便……也祝福你们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阿牛……你……？”
“嗯，我放弃了，我要回到我的人生本该走的那条路上。”胡玉牛微微笑了笑，有种
如释重负的感觉，“那才是属于我的人生。”
“虽然有那么一点遗憾……不过还是很替你感到高兴的，其实，你一直都不太适
合走这条路呢……”方莜莜温柔地笑着，说道。
“是呀，另一种人生也是很美好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苏雨晴也在一旁附和道。
“嗯，所以，我要去面对那些曾经不敢面对的事情。”众人陪同着胡玉牛出院了，
只是吃了一餐午餐，胡玉牛就一人离开，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虽然只是口头的承
诺，但众人却是从内心深处真心的觉得，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一日，胡玉牛回到了家中，面对着父亲和母亲，承认了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
并且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走上那条路。
“爸妈，以前是我不孝，现在我明白了我要肩负的责任，如果想打我的话，就打
吧……”
“儿子……”父亲深吸了一口烟，拍了拍胡玉牛的肩膀，之前他听了胡玉牛的一番话，
一直都没有开口，而现在也没有多说什么，“你自己能明白就好……也有我的错，不
该给你那么重的担子……”
“爸，无论担子有多重，我都会肩负起来的，就像是你小时候肩负起爷爷给你的担
子一样。”
“好……好……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不过，不要勉强自己啊……”
“男人的‘男’之所以和困难的‘难’同音，就是因为男人一生下来就是要为了解决难事
而奋斗的，如果男人不去解决难事，那这世界上还要男人做什么？”胡玉牛意气风
发地说道，比以前更多了几分自信。
从家里离开，胡玉牛又前往了柳韵家中。
“你来了。”柳韵很是冷淡地说道，但从她那有些咬牙的语气来看，她还是爱着胡玉
牛的，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面对柳韵，胡玉牛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把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宽厚的胸膛就
像是一堵永远都不会倒塌的城墙。
“你……想明白了？”
“我会娶你，以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的身份。”
“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只有经历过死亡，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胡玉牛咧嘴笑了笑，低头吻在
了柳韵光洁的额头上，“我爱你……”“哼……我可没说过，我要原谅你了呀？”
“啊？”胡玉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刚刚建立起的形象再次崩塌，变回了以前那个傻
大个的样子。
“你得~补偿我才行~”柳韵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坏主意。
“要怎么补偿……”
“嗯~这个星期我爸妈都不在家，每天你都要来陪我~睡觉~”
“咳！”胡玉牛老脸一红，但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诶嘿，最喜欢你啦~”柳韵轻轻地跃起，挂在了胡玉牛的脖子上，柔软的小胸脯轻
轻地蹭着他的背脊，那种微妙的刺激让他脸上的温度更升高了几分。
年轻的时候，总会走错几步，总会做点错事，但只要还能够回头，一切就都还不
晚。
胡玉牛拎着一大袋的药物，和柳韵一起，将它们丢进了火盆里，烧成了灰烬。
这是在和过去的自己挥别，向着新的方向走去。无论人生的未来到底是怎样，
活着，终究是一件好事。
因为也只有活着，才能够看到希望。
“阿牛……关于天语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事情，确实也有我的责任……无论他怎么报复我，我都不会去报复他的，只是
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放下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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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没有仇恨
天语遥躺在夏归月的怀里，看着那晴朗的天空，柔软的云朵仿佛有着催眠的效果，
让她都觉得昏昏欲睡。
“月月。”天语遥突然开口说话，但声音却不但，就像是蚊子的呢喃一样。不过还
是被夏归月听到了，一直用手梳理着天语遥的头发的她，微微低下头，脸上挂着恬
静的笑容，问道：“怎么啦？”
“你和我……其实不会再有结果了……我们……”
“为什么一定要追求结果呢，只是过程，不也是很美好的吗？”
“可终究有一天会分开吧……”
“人呐，也终究有一天会死呢。”夏归月微笑着揉了揉天语遥的脸颊，“乖，不要去
胡思乱想，好好地享受现在吧。”
“……”天语遥沉默着，不知道是被夏归月的话叩动了心弦，还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否
定。
“其实我觉得这样的你，也挺好的，如果不是你变成这样，或许我们还没有见面的
机会吧？而且和以前要强的你相比，柔弱的你，更惹人怜爱呢。”
“我……难道月月只是把我当作可笑的玩偶看待吗？”天语遥有些不太高兴地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更喜欢这样子的你……喜欢一个人嘛，是没有具体的理由的呢，就
是单纯的喜欢，单纯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唔……”
“有什么心事吗？”
“嗯……”天语遥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在夏归月的大腿上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
置，却是让后者小脸微红，因为脑袋好像有点微微碰到某个敏感的部位了……
天语遥犹豫了一会儿，才将事情缓缓地说出，就是关于她如何报复胡玉牛的事情。
“一切的种子都已经埋下，现在大概已经爆发了吧……”夏归月认真地听完了天语遥
的话，然后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他差点把我逼疯，我又怎么不可以把他逼死了？”天语遥咬牙切齿地说道。
“但是……即使你报复了，也没有意义呀，你也回不到过去了呀。”
“最起码，能让我心里痛快点。”
“真的吗？”夏归月盯着天语遥的眼睛，质问道。天语遥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却
发现，似乎就算报复过了，哪怕胡玉牛因为她的报复而死，也不会有多快活。
如果胡玉牛死了，会怎么样？ 天语遥这样想着，竟然意外的感觉有些失落，好像
胡玉牛死了，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没有了，因为一直支持着她活下去的动力
就是报仇…… 天语遥受到的是永久性的伤害，再也无法恢复过来，而胡玉牛死了，
也再也不能复生…… 归根结底，谁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永远都只是在互相伤害而
已，在对方本就血淋淋的伤口上，再划上一刀…… 仇恨并非没有用处和意义的东西，
但有时候，放下仇恨，才能活得更好。
可是天语遥又迷茫了，如果放下了仇恨，她又还剩下什么呢？ 她活着的意义到底
是什么呢？
“还有你的父母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呢……”夏归月似乎读懂了天语遥内心的想法，温
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父母……？”天语遥有些苦涩地说道，“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一个负担吧……”
“为什么会是负担，难道你的父母不再爱你了吗？”
“没有……”
“所以要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呀，如果你不快乐了，我也会伤心的。”
“月月……”
“答应我，放下仇恨，好吗？”
“我……”
“我知道小遥的心，还是善良的……”夏归月主动地抱住了天语遥，轻轻地蹭着她的
脸颊。
天语遥的心在此刻被软化，忍不住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把过
去的一切都忘掉，新的生活也是很有趣的嘛，我可是特地买了很多送给你的礼物
哦。”
“诶？我的礼物？”
“嗯~走，到我家去~”
“为什么要……脱衣服……？”
“因为，要给你换上新衣服呀！”
“女孩子的衣服，我……我不穿。”
“哼嗯，刚才不是还答应我，要开始新的生活的来着？”
“这个……不算……”
“那小遥，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做个女孩子，怎么样？”
“女、女孩子……？”
“嗯~来嘛，试试看啦，我特地为你买的哦，这个裙子可是很贵的……”
“唔……”能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天语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陡然一副冰山少女的模样，站在似乎时刻都洋溢着温
柔，带着阳光的夏归月身旁，就像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姐妹一样。
人的心性，有时候就是在一瞬间产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很微妙的，也是无法
掌控的，但是当产生了变化之后，就会明白以前不明白的事情，放下以前放不下
的东西。
放下了仇恨，似乎也会觉得一身轻松？报仇，那岂不是把人
生变成了为了别人而活？为自己而活，就这样，好像也很不错……
一对姐妹花吗……
天语遥死死地封闭着的内心，终于被一把无形的钥匙打开，她开始期待起了未来。
明天，又会变得怎样？以后，又会变得怎样？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月月，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诶？”
“嗯……一起，上学、放学、上课、下课……”
“好呀。”当人重新了目标，重新有了期待，就会渐渐地从阴暗中走出，走到那耀
眼的阳光下，享受着阳光所带来的温暖。
没有人喜欢死，哪怕是天语遥也是如此，她之前之所以想要死，就是因为对人
生失去了期望，感觉到世界都一片灰暗，没有了活着的意义，自然也就不想再活
着了。
现在的天语遥终于有了为自己而活的理由，同时，也不再因为仇恨而活着，她
现在，是为了爱而活着…… 爱情，真是有些微妙的词语呢。
“走吧，出去玩吧~”夏归月开心地拍了拍天语遥的肩膀，看着傻呆呆地她，又宽
慰道：“安心啦，没人认得出来的呢~”
“嗯……”就这样，天语遥和夏归月一同走上了大街，手挽着手慢悠悠地逛着，宛如
一对关系特别要好的姐妹。
“小遥，你的手腕这里……”夏归月摸着天语遥手腕处凹凸不平的痕迹，有些心疼地
问道，“是伤口吧？”
“嗯……那个……”天语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想通了以后，就会觉得自己以
前自残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以前……自残的时候，用刀割的……”
“答应我，以后一定不要做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了，好吗？”
“好……好的……”
“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可没有资格说爱别人哦。”
“嗯……”耀眼的太阳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在为天语遥的转变而感到欣慰。
初春不再带着冬天的温度，终于有了几分温暖的感觉。
“梅花糕、梅花糕嘞！热腾腾的梅花糕~！”
“呀，小遥，我们去吃那个吧，很好吃的！”
“嗯。”
“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
“你不会，以前都没吃过吧？”
“呃……是的……”天语遥讪讪地挠了挠头，以前她可是连梅花糕的样子都从未见过。
“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美味的食物等着我们去品尝呢。”夏归月微笑着说道，意有
所指，也是在劝慰着天语遥不要再心中充满着负面的情绪了。
“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呢。”天语遥将又一块梅花糕塞
入嘴中，眯着眼睛仰望着天空，缓缓地说道。
“你知道就好啦——走~我们继续逛吧~”当那扇紧闭着的门被打开，思绪不再被束
缚住的时候，人眼中的世界也就会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哪怕是以前还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时的天语遥，都不觉得这世界原来竟是这样的
美丽，竟然有这样多的有趣的东西。
她开始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了，更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庆幸，幸好……她还活
着。
活着，就有希望，就能看到未来呢。
只是不知道，胡玉牛有没有因为她而死？ 希望他的承受能力强一点，没有自杀
吧…… 天语遥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愧疚，但要让她去找胡玉牛道歉，那是绝对不可
能的事情。
哪怕说放下了仇恨，但能真的不计前嫌去合好，可就不是天语遥这个性子能做出
来的事情了。
再说了，天语遥和胡玉牛，貌似也从来没有‘好’过吧？
“小遥小遥，快看，那只兔子是黄色的诶！从来没有见过黄色的兔子！”
“唔，是染色的吗？”
“好像不是……染色的毛没这么自然吧……”
“看起来……很可爱。”
“养一只吧！正好我们俩一人养一只兔子呢！”
“唔……好啊……”
“诶，小遥，这家店打三折诶！里面有好多我超喜欢的衣服，这次终于可以买了，
快快快，不然就抢不到好看的衣服了啦——”
“慢点、慢点……我有点累……”天语遥幸福地跟随着夏归月的脚步，感觉到和她在
一起，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没有仇恨的世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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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最后一个月啦，没几天就要完结啦，还不滋词一下吗QAQ
003不过从头再来
失恋，或许是很多人的生命中必然会经历的一个阶段，没有几个人的爱情是从一
而终，在一开始就是完美的，总有那么多美好的爱情，毁在了赤luo·luo的现实之
中，但有些是可以接受的，有些却是难以接受的。
药娘这个特殊的群体，想要寻找一个爱着自己的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
不容易收获了爱情，张思凡全心全意地去爱着孙昊，却被后者无情地抛弃了。
一切都只是感情的玩弄而已。
张思凡也曾颓废，也曾愤怒，也曾绝望。
但最终，还是咬牙挺了下来。
寻死？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既然他都这么的绝情，那她又何必还要再记着他呢？ 人生的路还很长，这次
爱情的失败，也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张思凡坐上了回到小城市
的火车，在毕业后，她曾想过和孙昊一起生活，但没想到那一起生活的时间结束的
这么快，她又一次回到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城市。
或许，这里给她带来的亲切感，比有父母住着的家中还要强烈一些吧。
风尘仆仆的回到合租房前，里面没有传来往日应该热闹喧嚣的声音，显得一片安
静，打开房门，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房间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显然是整理干净后再出门的，原本属于张思凡的房
间里，那些被留下的东西也是弄得整整齐齐，她不在的这一个多月里，也依然有人
帮她整理房间。
“喂……小晴？你们在哪里呀？”
“我们在你郊区的那个集装箱房那儿呢，怎么啦？”
“哦，我回来了。”
“诶？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住在那里了吗？”
“嗯……因为一些事，所以回来了，我去找你们。”张思凡说着，挂断了电话，脸上
露出欣慰的神情。
无论经受了怎样的打击，一想到还能见到健健康康的大家，就觉得无比的欣慰。
还好，还有大家在呢。
人不是独居动物，也是需要朋友的，药娘圈子不大，苏雨晴她们这些人能聚在一
起，也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坐上公交车，抵达终点站，然后走上那条熟悉的小路。
张思凡离开了，集装箱房本该是不再续地皮租金的，但因为苏雨晴她们都很喜
欢这个坐落于郊区的家，所以用AA制的方法一起交了租金，并且还买了一辆足
够大的电瓶车，能一次性坐下三个人也不会太拥挤的那种，这样出入就方便许多
了。
“思思——！”大老远的，还只是看到集装箱房的轮廓而已，方莜莜就兴奋地朝张思
凡挥舞起了手臂。
相隔的时间还不算太久，互相之间的感情不仅没有淡去，反而更加的想念了。
“怎么回来啦？”方莜莜看着走进的张思凡，疑惑地问道。
“嗯……因为……我分手了。”
“诶？怎么分手了？”
“唉……他根本就不是认真的。”张思凡其实很想恶狠狠地把孙昊骂一顿，但是临说
出口时，却变成了这样委婉的说法，归根结底，她还是曾经爱过他的，过去的就过
去了，当作回忆放在心中吧，再去由爱生恨，实在不值得。
“哦……这、这样啊……”方莜莜微微愣了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用力地将张思凡抱
住，“不管怎么样，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哦~”苏雨晴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就连一向不怎么开口的林夕晨，也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欢迎。”
“哈哈！欢迎回来！”然后就是一个更爽朗的声音传来，胡玉牛从房间里走出，给了
张思凡一个大大的熊抱。
自从他想通了以后，就变得愈发的开朗起来，整个人都充满了阳光的气息，不
再像之前那样，被阴霾所笼罩。
应该说，只有这样气质的胡玉牛，才是最符合他模样的。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迈汉子才对。
柳韵依偎在胡玉牛的身旁，淡淡地笑着看着众人欢迎着张思凡，对于药娘这个群
体，她不反对也不支持，但看到她们开心快乐，也会觉得欣慰许多。
归根结底，柳韵还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她曾经所做过的事情，只是一个孩子的
叛逆而已。
集装箱房门口一如往常般聚了许多土猫土狗，这里几乎都快成了它们的基地了，
每一天都会来，就连生小猫小狗，都会选择这里，或许是这里充满了它们的味道，
让它们觉得更有安全感吧。
风也悠悠然地吹着，仿佛能够抚平一切的伤口，让一切再次变得平静下来。
“思思姐，以后……还住在一起吗？”
“嗯，当然啊，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张思凡挤出一个很勉强地笑容，虽然自己
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但是那颗心，又怎么是能够被束缚得住的东西呢？ 过去的种
种，许多幸福又快乐的回忆，一时间涌上心头，让张思凡呆呆地坐在石凳上，仰望
着天空怔怔地出神。
大家没有去打扰她，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她，需要安静下来，好好地想
一想。
分手，终究是一件打击很大的事情，更何况是那样的分手方式。
或许，也要好好地重新考虑一下未来了吧。
刺眼的阳光照在张思凡的身上，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燥热，反而只是觉得一片
冰凉。
方莜莜坐在了张思凡的身旁，数次开口，却欲言又止。
“思思……”
“嗯……？”
“其实吧，我想，药娘这条路，终究是走不通的，你还没有走上无法回头的路，不
如就放弃吧，以后做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也挺好。”
“那莜莜，你呢？”
“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呀。”
“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放弃呢？”
“嗯……因为，不甘心吧。”
“还是想做个女孩子呢。”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算啦，也劝不动你，毕竟，就连我自己都劝不动我自己
呢……”
“我会继续走下去的，无论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嗯呢，说的也是，只是一次分手而已，以后还会找打更好的，一切都只不过从头
再来而已，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呐。”
“时间呀……其实我也不小了，或许过几年，父母就会让我去相亲吧……”
“嗯……”方莜莜轻轻地叹了口气，“别想啦，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算逃避吗？”
“不算~”方莜莜轻笑道，“这是正确的处事方式，想得越多，开心的时候就越少呢。”
“也是啊。”张思凡微笑道，“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啊，安慰你什么的，都是该做的。”集装箱房里只是多了张思凡一
人，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似乎只要有张思凡在的地方，就会格外的热闹。
她总能制造出快乐的气氛，就好像她永远都是快乐的，从来不会被悲伤和抑郁的
情绪所占领内心一样。
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张思凡，只是将那些负面情绪，放在了心底深处而已。
一个成熟的人，是不会把负面的情绪表现出来的，所以在外人看来，她总是充满
阳光，也总是那样的快活的。
“夕子，我回来啦，想我不？”张思凡到处找着人调戏，林夕晨成了她第一个选中
的对象，扑上去就是使劲地揉脸，好像要把这一个多月来没有揉到的全部揉回来。
面无表情的林夕晨也被揉出了各种奇怪的表情，让众人忍不住发笑。
“好啦思思姐，不要欺负夕子姐姐了！”关键时刻，还是苏雨晴上来帮林夕晨说句话，
但没想到这却让她成了下一个被调戏的对象。
张思凡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十分诱惑地说道：“嗯哼~小
妞，想我了没呀？”
“才没有想你呢！”
“哇，那我可不客气啦！”
“别、别挠痒痒……呀……我……”
“快说，想不想我？”
“想……”苏雨晴在张思凡的‘yin威’之下屈服了。
这样的玩闹让大家都觉得很亲切，也很开心，张思凡没有变，她还是以前的那个
总是像个小恶魔一样的张思凡。
林夕晨在画纸上认真地涂抹着，不一会儿，有着恶魔尖牙和恶魔尾巴的张思凡形
象跃然纸上，像极了各种游戏或者电影里的魅魔。
“哇，小夕子，你竟然把我画成这样！原来我在你们心目中，就是恶魔呀！”
“哼，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苏雨晴撇嘴道。
每一次张思凡跟在后面，她最担心的就是张思凡猝不及防地上来袭胸或者摸屁
股什么的，而且这家伙完全没个正形，就算是在公共场合，也做的出来那种奇怪
的动作……
“嗯？画成什么样啦？我来看看？”方莜莜也笑着凑了上来，“这不是挺像的嘛！”
“好哇，莜莜你完啦！”
“哇！救命！小晴救我~”
“我看看我看看！嗯……真的很像呢。”就连柳韵这这样说道。
胡玉牛摸着下巴在旁边看着，笑而不语。
苏雨晴喜欢这样的气氛，因为很温馨，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这样闹来闹去吧，因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不会因为这种
事情而生气呀。
004夕子姐姐，我和你一起回去
冬天的小城市比起其他北方地区来说已经算是比较暖和了，但对于人们而言，
零度的温度，实在是和暖和沾不上边。
苏雨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是一只小棕熊一样憨态可掬。
而林夕晨相比苏雨晴穿得就少得多了，里面穿的都是略显单薄的衣物，只是在外
面批了一件大衣作为外套，甚至下身还只穿着黑色的打底裤…… 如果是在小城市里，
咬咬牙倒还是能勉强忍受，但是到了林夕晨的老家，那温度可就要更低了。
“夕子姐姐，不冷吗……”苏雨晴哈着热气问道。林夕晨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看起
来相当的轻松。
也是，毕竟林夕晨从小就生活在寒冷的地方，或许对于寒冷的天气，已经有了免
疫的抗体了吧。
苏雨晴穿得太多了，在小城市的火车站里更是觉得有些闷热，但是衣服太厚，
穿穿脱脱的实在是太过麻烦了点，所以还是忍一忍吧……大不了等上了火车再脱
衣服。
年关将至，林夕晨也要回去看看，她已经许多年都未曾回去了，而这一次回去，
也是要将她的事情告诉父母。
本来是林夕晨自己一人回去的，但是苏雨晴却坚持要跟着一起回去，说是要去看
看北方的雪景，却被张思凡戏称为媳妇要见家长了。
其实，张思凡说的，大概才是苏雨晴真正的心里想法吧…… 林夕晨坐在苏雨晴的
身旁，瞳孔没有焦点，有些出神地发着呆，想起了那一天她说她要回去时，苏雨晴
所说的话……
“我，打算……过年前，回去。”
“诶？小夕子要回老家吗？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夕子，你应该和父母先提前沟通一下，不然这样回去，会不会太突然了？父母接
受得了吗？”
“就是啊，这可是大事儿啊。”
“没事……”
“夕子姐姐！你要回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一个人……”
“呜——夕子姐姐，一起回去嘛！我们两个人，也有这个照应嘛，而且，我也想看
看北方的雪景什么的！”
“哎哟，小媳妇要和丈夫去见家长了，等明年回来了，是不是就要订婚啦？”
“咳嗯！思思姐别乱说啦！”
“嘿嘿，你和小夕子两个人的事情呀，大家都清楚，害羞什么~”
“好了思思，别调戏小晴了，你看她脸都红了。”
“这样才有意思嘛！”
“夕子姐姐……可以吗……我们，一起回去？”
“嗯……”
“太好啦~可以和夕子姐姐一起回去啦~”
……
“夕子姐姐？开始检票啦。”苏雨晴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让出神的林夕晨
回过神来。
“嗯。”
“走啦~”就这样，苏雨晴和林夕晨二人，坐上了前往林夕晨老家的火车。火
车在大雪纷飞中前进着，越往前，雪就下得越大，有好多地方干脆直接被
冰雪给覆盖了。
下了火车还没结束，好不容易才打到出租车，再又换乘了摩托车，才终于是抵达
了苏雨晴的老家。
这是一个破败的小山村，房子几乎没有超过两层的，大多数房子都依山而建，而
且相当的低矮，大雪将整个山村都笼罩，只有几个不怕冷的熊孩子在屋外蹦跶，将
浑身都沾满雪水，然后又被父母怒骂着给拉回房间里去。
“这就是……夕子姐姐的家吗？”
“嗯……”林夕晨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微微有些犹豫，站在村庄的门口，不知道该不
该走进去。
苏雨晴没有催促，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回到了家里，也会站在门口踌躇和犹豫
的。
因为不知道将会面对父母怎么样的态度，到底是漫天的怒火，还是冰冷的逐出家
门？
如果说苏雨晴的父母还有可能谅解她，那么林夕晨的父母，似乎就不太可能了。
因为苏雨晴知道，这种小山村的村民，大多是观念老旧，而且重男轻女的……
越是穷苦的地方，女人就越是不被当作人来看待，就像是价格更高的牲口一样，
最可怕的是，这里的人，哪怕是女人，都会把这种对女人的看待，当作习以为常
的事情。
中国很大，发达的地方很多，穷苦的地方更多，也不知道在中国，到底还有多少
这样的地方呢…… 终于，林夕晨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迈步朝村子里走去，苏雨晴
紧跟在后面，在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林夕晨还是穿着之前的衣服，而苏雨晴已经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了，却还是冷
得瑟瑟发抖。
这里的温度，少说也达到了零下十几度的程度了吧？ 本身就体弱的苏雨晴，在这
样的温度下，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却还是觉得不够保暖，仿佛身体根本就无法产
生温度一样…… 当然，除此以外，更多的还是紧张。
当见到了林夕晨的父母时，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如果她的父母反对，那么苏
雨晴又该怎么办呢？ 时间是清晨，火车到底是就是凌晨了，一顿旅途之后，到了
这个天还蒙蒙亮的清晨才抵达这里，林夕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没有上锁的房门，而
苏雨晴也紧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你们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满脸皱纹的女人正坐在小板凳上织着毛衣，她
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
苏雨晴和林夕晨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城市里来的人，只是不知道来到这里要做
什么。
还有就是，这个女人也觉得……林夕晨隐约间，好像和自己出门在外的儿子有几分
相似。
“妈……是我……”
“夕晨……！？”
“嗯……”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被你爸发现了，还得了？”苏雨晴缩着脖子站在后
面，只感觉接下来的对话会让她十分头疼，显然，林夕晨的父母不是那么开明的人，
麻烦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在确定了林夕晨的身份后，她和她的母亲开始争论了
起来，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吵醒了睡在楼上的林夕晨父亲。
“大清早的，做什么呢？这么吵？”林夕晨和她母亲一下子没了声音，噤若寒蝉，
就好像将要下来的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样。
虽然林夕晨的父亲一直对林夕晨很好，但是她依然很怕自己的父亲，可以和母亲
争论，但却不敢和父亲争吵。
只是这件事情，她必须要说，哪怕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要鼓起勇气说出去。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想要得到父母的认同。
“爸爸……”“你是谁？”对于自己的儿子，母亲是第一眼就感觉熟悉，而父亲却
是完全没有认出来，还有些疑惑地在那问道。“我是……夕晨。”
“夕晨——！？”父亲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比牛还要大，他又看向母亲，得到了肯定的
答复后，一下子就咆哮了起来，“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爸爸，我去医院里检查过，我是女人……”
“你是女人，那老子生给你的JB是肿瘤么！”
“爸，那叫两性畸形……”林夕晨还想辩解，但父亲却已经很不客气地走到了她面前，
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像是拎小狗一样将她拎了起来。
“大家、大家都冷静点……夕子姐姐是真正的女孩子……”苏雨晴在后面怯怯地说道，
如果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她还敢反驳和呵斥，但面对的是别人的父亲，剩下的就只
有畏惧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可别人的父亲一生气，说不定真的就
下了狠手呢……
“滚！”林夕晨的父亲很不客气，他用力地将林夕晨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怒吼道，
“说！搞成这副人妖的样子，你想把老子的脸丢光吗！”
“孩子他爹，冷静、冷静点……”
“你也给我滚！少在这个时候碍事！”林夕晨的父亲怒斥着，回过头，一巴掌扇在了
林夕晨的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说不说！”看到林夕晨那精致的小脸被
打得肿起来，最心疼的却是苏雨晴，她带着哭腔大喊道：“不要打了……”
可林夕晨的父亲却变本加厉，竟然拿出了鞭子，恶狠狠地抽在了林夕晨的身上。
打在林夕晨身上，可却痛在苏雨晴的心里，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不顾
阻拦，费力地将林夕晨扶了起来，然后拉着她就朝门外跑去。
这个时候的苏雨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林夕晨，有多远跑多远，离
开这个魔窟，离开她那个没有人性的父亲。
林夕晨几乎全是被苏雨晴拉扯着狂奔，她自己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那眼神，开
始变得逐渐冰冷。一直跑到村口，林夕晨的父亲也没有追出来，这让苏雨晴松了
口气。
“夕子、夕子姐姐……你没事吧？”林夕晨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经意
间，眼角流出那么一两滴委屈的泪水，但她还是强撑着，没有真个儿哭出来。
林夕晨是坚强的，也是倔强的。
她向前迈步，却是要再回到屋子里去，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些什么。
“夕子姐姐……别、别去了……你……真的会被打死的……”苏雨晴紧紧地抓着林夕晨
的手臂，慌乱地大喊道，“等他气消了你再回去吧，现在、现在不行……！”
005不要放弃
一拉一扯之中，林夕晨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量，她蹲坐在地上，罕见地出现了情
绪崩溃的情况，一双小手捂着脸颊，无声地啜泣着。
在这无比凄冷的雪天里，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夕子姐姐……”苏雨晴咬着唇，也蹲在了林夕晨的身旁，却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如
果她被父母这样子对待，恐怕会比这样还要绝望吧。
就算是当时离家出走之前，父母对她的态度也只是强硬，而不是蛮不讲理的唾弃。
“还敢在这里哭，嫌老子的脸丢的不够多么！”林夕晨的父亲一脸阴沉地拎着一把铁
锹走了出来，像是一言不合就要用铁锹将林夕晨砸死在地上一般。
而且看他那狰狞的神情，真的有可能会那么做。
苏雨晴第一次觉得距离死亡这么近…… 她原以为在这个法治社会，是不会有什么
杀人犯的，那些新闻上的杀人犯，看起来又实在太过遥远，事实证明，她实在是太
过天真了。
“这么多年，老子都白养你了……养出你这个废物来……好好的男人不做，去做女
人，去做人妖！好！老子就成全你！下辈子让你当个女人！”林夕晨的父亲出离
愤怒，愤怒的原因可以理解，但愤怒的程度却莫名其妙，在苏雨晴看来都是不可
思议的，一个理智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愤怒到这种程度？ 或许，
这也和林夕晨父亲没有受过教育息息相关吧。
而且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之中，男人的地位确实要比女人高得多，女人就像商品，
而男人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皇帝。
在林夕晨的父亲看来，林夕晨的所作所为，就像是皇帝不当，偏要去当个乞丐一
样让人不解，也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愤怒和颜面无光。
别看地方穷，越是穷地方的人，反而越在乎面子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越是穷地
方的人，反而就越是偏激。
或许有些以偏概全了，但大抵却都是如此。
那一铲子，直接砸了下来，就这样朝着林夕晨的脑门。
苏雨晴连去阻止的勇气都无法涌出，因为连她自己都感觉到难以动弹。
或许，下一秒，就会有鲜血飞溅而出，或许，下一秒，就会看见林夕晨流着血倒
在地上…… 苏雨晴的脑海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疯狂地发出无数的指令，可身体却
如失控一般，连动弹都不能。
夕子姐姐、夕子姐姐、夕子姐姐、夕子姐姐！！！！！！ 脑海中的世界好像被鲜
血所染红，只有这四个字不断地盘旋着，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她的灵魂。
“孩子他爹！”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大喊着，死命地拉住了林夕晨的父亲，她老泪纵
横地大声吼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夕晨！在你生病的时候，只有夕晨给你寄那么多
的医药费，从来没有做什么不孝的事情，哪怕她要当女人，那也是所有女儿中最孝
顺的那个！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不都是你的孩子吗！？”
“老子没有这样不孝的儿子！”林夕晨的父亲却是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更加地愤怒，
反手将林夕晨的母亲推倒在了地上，“你这个臭娘们，滚到一边去！”“你这个臭男
人！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你，也受够这个村子了！凭什么，凭什么！女人
难道就不是人吗！你们男人没了女人又算什么！难道你也不是你娘生下来的么！你
这个没人性的家伙，没人性的杂种！”林夕晨躺在雪地里，双目涣散地没有焦距，
好像在等待着死亡，对于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没有丝毫的反应。
而苏雨晴虽然回过神来，但却又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了。
因为，她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杀人，看到死人…… 一把砍骨头的菜刀直接砍
在了林夕晨父亲的脖子上，或许是因为出到人的力气不够，又或者是脖子的骨头太
硬，所以没有被一刀砍断，只是堪堪砍到了一半，殷红的血喷溅而出，把苏雨晴和
林夕晨都染了个通红。
代表死亡的鲜血让苏雨晴忍不住颤栗起来，她的心脏开始剧烈地抽搐，就连供血
似乎都开始变得紊乱起来。
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苏雨晴，其实是受不了太过刺激的东西的，只在小时候发
作过，长大后，她几乎忘记了心脏病发作的感觉，但此刻，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就仿佛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然后像是捏橡皮泥一样捏成扁的，再搓成圆
的…… 巨大的痛楚让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是面色苍白地不断颤抖着，无力地
软倒在地上。
而林夕晨的父亲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他瞪大了眼睛，嘶哑地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就在这种遗憾之中，抱着怨恨断了气。
林夕晨的母亲面露出不忍的神情，轻轻地抚摸着林夕晨父亲的脑袋，轻声地说道：
“死了多好，死了就没有痛苦了，别担心，我马上就来陪你……”林夕晨的母亲闭上
眼睛，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倒在了林夕晨父亲的身旁，鲜血汩汩地流着，给惨白色
的雪地上，染上了些许邪魅的殷红。
恍惚间，苏雨晴听到了一阵救护车的声音，然后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再也
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了。
在黑暗中，隐约间，又听到了有些虚无缥缈的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又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等再一次醒过来时，看到的是雪白色的
天花板，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缓缓扭过头，看向窗外，窗户大开着，大风涌入房间里，将窗帘吹得不断地
扭动着，就像是将要变身了的怪物一样，外面的天空是阴暗的，似乎是白天，只
是厚实的云层将太阳给遮掩住了…… 而此时，苏雨晴也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抓住
了，在她醒来的时候，那只手下意识地加大了点力度，她朝那个方向看去，看到
的是趴在床头睡着了的林夕晨，乌黑的长发散乱着，似乎连扎一个双马尾的精力
都没有了。
苏雨晴细小的动作将林夕晨惊醒，她抬起头来时，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惊恐，显
然刚才做了个噩梦，但很快，她就用面无表情的样子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掩盖，只是
在她的身周，依然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夕子……咳、咳咳咳——”苏雨晴刚一开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杯还温热的水
及时地送到了她的嘴边，同时，也有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将她扶起，缓缓地拍
着她的背脊。
苏雨晴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干涩的喉咙好受了
许多。
之前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让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再她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些
什么。
只是记得，好像林夕晨被她父亲赶了出来，然后她就看到了很多很多的鲜血……
“夕子姐姐……”
“……”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有点记不起来了……我怎么到医院里来了？”
“你……心脏病。”
“唔……是我……心脏病发作了吗？”
“嗯……”
“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死了。”
“都死了？”这句话就像是撬动记忆的钥匙，让苏雨晴的大脑再次变得疼痛欲裂起来，
但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却开始逐渐变得清晰，那恐怖的画面，再次浮现在她的脑
海里。
二人没有再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情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无论是对林夕晨还是苏雨晴。
几天的住院观察确定没事之后，苏雨晴出院了，在这期间，也有公安局的来做笔
录，最后的判定自然是和林夕晨、苏雨晴二人无关。
杀人者是林夕晨的母亲，而林夕晨的母亲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这件事情也就这
样告一段落，但在二人的心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或者应该说是不想去
回想的心理阴影。
回到小城市的火车开了很久，苏雨晴和林夕晨在火车上基本没有怎么说话，一直
都是沉默着，直到下了火车，已经稍稍有些回暖的小城市，才终于融化了二人感到
冰冷的内心。
“夕子姐姐……”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嗯……那你以后……怎么办？”
“一直，住在这里。”
“嗯，我也会，也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林夕晨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
些许的微笑，或者称之为苦笑更为合适吧，她伸手摸了摸苏雨晴的头发，突然问道：
“小晴，发绳……有吗？”“发绳呀，我有……”苏雨晴赶忙从书包里摸出两个没有用过
的发绳，递给了林夕晨。
这几天，林夕晨一直都是披肩散发的模样，而且完全不打理，就像是女鬼一样，
而今天，她终于用梳子好好地梳整齐了头发，然后重新扎上了一个漂亮的双马尾。
很奇怪，明明只是一个发型的变化，却让苏雨晴莫名地感到安心了许多。
就好像，以前的林夕晨又回来了一样。
006我会娶你
时间总能抚平伤口，但越是重的伤口，就越是要长的时间，有些伤，可能需要一
辈子的时间去抚平。
无论林夕晨的父亲如何对待她，但小时候的记忆依然是无法磨灭的，最起码小时
候，父亲对待林夕晨是很好的，对待她和对待她的姐姐们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给她的优待也特别的多一些。
虽然原因只是她是‘男孩儿’。
或许正是因为期望太大，所以才会有那样出离的愤怒吧。
林夕晨不怨恨父亲，她始终觉得，那个时候的父亲，只是一时冲动，也不怨恨母
亲，母亲也只是被压抑得太久了…… 善恶有报这是宗教玄学，但因果轮回却是自然
科学，每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或许十年后才会发生，或许几十年后才会发生。
有向着好的那一面，也有向着坏的那一面。
父母的死亡对于林夕晨而言冲击力很大，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她也摆脱了
父母的束缚，从此以后，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没有人再能阻碍她，她也
没有了负担。
但是，她可能更想要有那么一个负担吧，哪怕父母再不好，也终究是自己的父母
呀。
林夕晨是重情的人，只是她总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无论是喜欢谁还是讨厌
谁，都不会表现出来，这是一个人在社会里生存所养成的习惯，也是生存之道……
在遇到了这些冲击人心灵的事情之后，没有比回到曾经的生活更让人安心的事情了，
最幸运的是，一个年过完，所有人一个也没少，都好好地回到了合租房，这里依然
热闹，依然充满了欢笑，每个人也都依然朝着自己的梦想奋斗着。
半个月后，林夕晨进行了性别矫正手术，从真正意义上的恢复了女儿身。
相比其他的药娘们，她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因为她是天生的女孩，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长出了畸形的器官。
在手术完成之后，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女孩儿了，会来月经，也可以生育，甚至，
就连处女-膜都还在…… 手术费不算太昂贵，不过林夕晨本身的存款就不是太多，
加上之前抢救苏雨晴心脏病手术时所支付的医药费，现在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夕子姐姐，感觉怎么样？”苏雨晴有些兴奋地坐在林夕晨的身旁，握着她的小手
问道。好像作为旁观者的她，比林夕晨本人还要为手术成功而高兴一样。
就像是苏雨晴自己手术成功了一般。
对于苏雨晴来说，林夕晨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林夕晨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
林夕晨的痛苦就是她的痛苦，会这样感到开心也算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嗯……叫我，夕儿。”林夕晨有些虚弱地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诶？”苏雨晴有些发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林夕晨的笑没有维持太久，只是短暂的数秒钟，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她轻
轻地说道：“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名字。”
“诶？真、真的吗！？”苏雨晴有些激动地问道。
“嗯……”林夕晨笑着抚摸着苏雨晴的脑袋，难得的多解释了一番，“这是母亲小时
候……给我取的小名。”
“对不起……”苏雨晴低下了头，“不该让你想到这个的……”林夕晨摇了摇头，表示并
不在意。
“对了，那天……你妈妈好像……没有叫你的这个名字诶？”
“她，忘了吧，或许。”
“夕子……夕儿，我不会忘的！我一定会记住一辈子的，永远永远！”林夕晨只是笑，
笑着摸着她的脑袋。
“夕儿、夕儿、夕儿、夕儿~”苏雨晴反复地念着这个只有林夕晨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的小名，像是要永生永世地铭刻在心中，然后她抬起头，有些犹豫，最终才很艰难
地下定了决心，说道，“我……夕儿，我会娶你。”
“嗯……”
“我想……或许……我现在，做个男人，还来得及……”本来苏雨晴是打算在今年夏天去
做去势手术的，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拖延到了现在。
“内心的，真实想法？”林夕晨带着质问的语气。
“唔……”
“不用勉强。”
“没有勉强啦……我真的想和夕子姐姐……夕儿结婚！我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那也不用……勉强。”
“可是如果我朝着自己的梦想一直走下去……唔……或许……或许可以领养……”苏雨晴
有些痛苦和苦恼地揪着头发，一边是和林夕晨更幸福的生活，一边，是她自己一直
追求的东西。
无论那一样都难以取舍。
林夕晨只是安静地看着苏雨晴，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双眸中好像蕴藏着什
么。
“我……我还是……还是……放弃吧……”苏雨晴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像是被抽干
了力气一样疲惫，为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真的做出了对于她而言很大的牺牲。
“不用放弃，有办法的。”
“诶？”林夕晨没有正面回答是什么办法，但是半个月后，苏雨晴就知道了。
也就是在林夕晨出院前的一天，那个天天照顾苏雨晴的护士神色怪异地把她拉住，
然后带到了一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小屋子里，这里有一个不大的手术台，好像是
进行微创手术的地方。“为您安排的取精手术现在已经可以开始了，医生马上就到，
请您先躺到手术台上。”
“诶？！”苏雨晴一愣，随后变得面红耳赤起来，她终于明白林夕晨所说的办法是什
么了。
这还得多亏苏雨晴吃药的时间有限，没有造成永久性的、无法挽回的损伤，虽然
生育能力下降了一大截，但是通过取精手术，还是能取出有足够活性，能够让女性
怀孕的 的。
手术打了麻药，不是很疼，好像是拿了什么东西往里面捅，而后取出来了什么，
一切就结束了。
之后的事情就是人工受孕了。
这些手术都不算太过复杂，可还是花完了林夕晨全部的积蓄，接下来的时间，她
得多画些插画，才能再存起钱来了。
当相比心中的幸福感而言，花的这些钱一点都不心疼，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苏雨晴成为女孩子之前，林夕晨怀孕了。
苏雨晴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有时候都会感觉那个怀孕的人是她自己，她就要……当
妈妈了。
很奇怪，只有当妈妈的感觉，而没有当爸爸的感觉，或许是那残存的男性心理，
真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有着两个母亲的家庭，听起来就觉得很有趣呢…… 一时间，林夕晨成为了合租房
里最被羡慕的对象，也是大家最关心的对象，每一个人都把她捧在手心，当作珍宝
一样供着。
在这么多药娘之中，能像林夕晨这样生育的，少之又少，大家都由衷地为她感到
高兴。
而张思凡也时常调侃苏雨晴，问她快要当妈妈的感觉怎么样。
而方莜莜却是为她们俩的未来担心起来，有着两个母亲的家庭，会不会对孩子的
未来造成负面的影响呢？ 为此，她还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甚至连以后怎么教育孩
子都已经想好了。
大家都用各自的方式表达着各自的关心，也让人愈发地感动。
胡玉牛把武道馆开了起来，直接资助了大学里的武道社团，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成
功，那个家族的武道馆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一切都焕然一新，胡玉牛父亲曾经想要
实现却没有实现的梦想，在胡玉牛的手中逐渐成为现实…… 天语遥没有再和胡玉牛
产生交集，只是有一天在门口收到了一封夏归月寄来的信，信上面替天语遥对胡玉
牛道了歉，而后表示她们俩离开了小城市，一起念了大学，将要去一个新的城市开
始新的生活了。
一切的矛盾和冲突，以这样的平静落下了帷幕，总算是让人感到了些许的欣慰。
“小晴，你看小夕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有没有想好孩子的名字呀~”
“姆……名字想好了，就是不知道该和谁姓……”
“嘿嘿，要不和我姓吧？”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厚颜无耻的回答是谁说的了。“我
觉得吧，还是就姓苏吧，毕竟，播种的，是小晴嘛。”方莜莜也促狭地笑道。
“唔……夕儿？”
“苏。”林夕晨淡淡地笑着回答道。
虽然那个笑容很淡，不仔细看还是会以为是面无表情，但苏雨晴知道她是在笑，
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会知道她什么是在笑，什么时候面无表情吧。
“那就叫……苏慕夕吧！”
“苏雨晴爱慕林夕晨的意思？”
“嗯……咳咳！”苏雨晴很是害羞地干咳了两声。
大家都嬉笑了起来，张思凡更是没个正形地又取了很多无厘头的名字，不过最后
还是确定，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叫‘苏慕夕’了。
未来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那方面发展着。
林夕晨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而苏雨晴也在这段时间里，接到了来自家中的书信。
她的一切父母都知道，同时，也不再反对，而是支持，只是希望有时间能回家
看看，信中附着一张银行卡，里面有整整一百万元，是给苏雨晴做手术，以及未
来的开销的。
母亲在心中写道：「这些钱，是给孙儿备着的，可别乱用哦，还有，等不知道孙
儿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无论如何，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带回来看看哦，不只是
想见见他，也想见见你……小晴，爸妈，想你了。」
007不准走
“对不起……”安念低着头站在方莜莜的身前，长久以来的相处，终于在这一天将要
结束。
因为安念的父母不允许他娶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
安念的母亲或许可以理解，但绝对不会接受，更不会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
儿子身上。
和男人结婚？在老一辈人的思想里，这是最丢脸，最败坏祖宗基业的事情。
他的母亲和他谈过心，也曾以死相逼，这让安念不得不妥协。
或许，安念本就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以前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做一个女孩子，却
因为看清楚了现实而没有踏上那条路，他就是在大事情上特别理智的人。
但有很多时候，理智，反而会让人感到痛苦。
他多么希望自己此时能不顾一切地和方莜莜在一起，不去管其他的所有事情，就
和她私奔，去任何一个没有熟悉的人的地方，但他做不到，所以，只能是痛苦地挣
扎着，说出了分手的话。
“我知道的……”方莜莜的神色有些黯然，就在她和安念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想
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爱情，对于世人而言，是禁忌的，是不该存在的，是应该百般抵制的，
也是难以长久的。
在得到的同时，她也做出了将会失去的准备，她一直以为就算有一天不再拥有，
也不会被负面的情绪所控制，但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那些负面的
情绪，却是难以抑制了。
轻生的念头一旦产生，就难以再压回去，身后就是波涛汹涌的钱塘江，只有转身
跳入江中，她的一生也就此结束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
“对不起……”安念微微颤抖着转过身，嘴中不断地念着这三个字，最后，才像是做
出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迈动脚步，朝着远处走去。
方莜莜的心中痛苦，可安念又何尝不是呢。但有很多事情，都必须要做出决定，
长痛不如短痛，越是拖着，在割舍时就越是痛苦。
但是，下一秒，方莜莜抓住了安念的手臂，她抓得紧紧的，指甲都掐进了安念的
肉里，后者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有些木然地缓缓停了下来。
“不准走。”方莜莜咬着牙，低声地说道。
安念没有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准走……”当方莜莜再一次重复着刚才的话的时候，安念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看到她咬着嘴唇，眼中噙着泪水，此情此景，哪怕是安念再理智，也忍不住产
生了一股冲动。
他挣扎着，想要突破那个禁锢他的，名为‘理智’的牢笼。
“我……不走……”
“嗯……”方莜莜扑进了安念的怀里，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回到了老猫的怀里一样，
竟然就这样流着泪睡着了。
这种事情，对于人的精力损耗，还是相当大的呢。
其实安念自己也没有真的下决定，刚才所说的话，或许只是对方莜莜的一个小小
的安慰吧，等到二人重新恢复冷静，才会做出真正的决定。
安念就这样抱着方莜莜坐在钱塘江旁的木凳上，看那潮起潮落，又看那云卷云舒，
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领悟了什么。
方莜莜睡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半个小时而已，当她醒来后，二人之间的氛围开
始变得有些尴尬，因为二人都知道，之前所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我……我不会缠着你的。”方莜莜有些疲惫地说道，“我会……自己离开的……”
“不要离开……”安念下意识地抓住了方莜莜的手腕，一咬牙，干脆将那所谓的理
智给抛出了脑海，“我们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吧……”
“但是，你的父母……”
“不管这些了！如果总是活得那样理智，和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人就应该要有
人的情感啊！”安念有些歇斯底里，与其说是在说服方莜莜，不如说是在说服自
己。
“不……你还是……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中去吧……”反倒是方莜莜，却是开始理智了起
来，但是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却在滴血。
将自己最爱的人送走，还有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可那又能怎么
办呢？ 药娘的爱情，又有几个可以收获完美的结局？ 她也只能在心中
安慰自己，能有这样一段恋情，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可……真的会满足吗？ 就在二人为了这件事痛苦地挣扎的时候，安念的电话响了
起来。
“喂？安念！”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急促，因为语速太快，所以有些口齿不清。
“舅舅，你说什么？没听清。”
“安念，你爸妈出车祸了，现在在市一医院，你快点过来！”
“什么！？”安念瞪大了双眼，二话不说就挂断电话，冲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怎么了？”不太了解情况的方莜莜疑惑地问道。
“我爸妈出车祸了！”
“诶？！没事吧？”
“我不知道，现在得赶紧过去！”安念来不及多做解释，就急吼吼地对出租车司机喊
道，“师傅！市一医院，尽快！”
“行，坐稳了。”出租车在市区里以尽量快的速度开着，几乎就是压着限速的速度
开着，可安念还是觉得实在是太慢了。
他此刻恨不得立马就冲进医院里去，看看父母到底怎么样了。
无论父母再怎么反对他和方莜莜的事情，那也终究是他的父母呀，而且安念的家
庭一直都是很和睦的，只是因为有了违反大多数老一辈人的固有思想的事情，最
近才发生了一些小冲突，但如果这个时候安念还幸灾乐祸，那就绝对不是个人了。
就连方莜莜，都没有产生那种庆幸的念头，和安念一样为他的父母感到焦急。从
钱塘江到市一医院的路程不算短，哪怕不堵车，最起码也要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而出租车司机就算开快车，也不会去违反交通规则，速度也仅仅是卡着限速的速度
而已。
市区里的限速能有多高，想想就知道。
但就算这样，速度也已经很快了，三十分钟不到，终于抵达了市一医院的门口。
市一医院这里总是门可罗雀，进进出出的人们络绎不绝，安念撒开腿狂奔着，一
连撞到了好几个人，而方莜莜则有些费劲地在后面跟着。
“舅舅，你在哪里？”
“急症室门口！”说话间，安念就冲到了急症室的门口，有些笨重的身躯爆发出平
时难以爆发的力量，很难想象，这么大一个块头，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我爸妈呢？”
“在手术室里……”安念微微松了口气，咬着牙盯着那代表手术进行中的红灯看着，
却是因为缺氧而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叔叔阿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的漫长，当手术医生出来的时候，带来的却是
如同晴天霹雳般的答案。
因为车祸实在太惨烈，所以抢救无效身亡了。
安念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颓废地跪在了地上，而其他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人死不能复生…… 在这几天里，安念的意志十分的消沉，方莜莜则寸步不离地跟
在他的身旁，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甚至就连饭，都是她一勺一勺，亲手喂给他吃
的。
“谢谢你……”
“你不要再这样消沉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不会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只是这件事，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嗯……”几日之后，安念父母的葬礼举行了，不算太过隆重，只有最亲近的亲
人到场，就安葬在了半山的公墓里，那里靠着山，风景好，又安静，不容易被
人打扰…… 然后就是通过法律途径进行遗产的交接，当把所有的遗产交接到手
后，安念卖掉了这套在杭州的房子。
“走吧。”
“我们去哪里好呢？”
“随便去哪里，反正只要远离这里就行了。”
“要不，就去小城市吧，那里挺好的，又安静，又不算太偏僻，还靠着海……”
“好啊。”
就这样，安念和方莜莜离开了杭州，来到了小城市里，在这里坐落下来，安了家。
房子就买在海边，是货真价实的海景房。
“莜莜，你家那边……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反正我爸也不会管我，不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嗯……其实，或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这么说，可有点大逆不道哦。”
“嘛……确实如此啊，无论如何，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且又自由地在一起了……”
生活就总是如此，充满了戏剧性，任何事情的发展，都有着好的那一面和坏的那
一面呢。
“说起来，小晴和夕子也快结婚了呢。”
“哦？她们……怎么结婚？”
“当然是没有身份证的啦，只是会办一个婚礼……嗯，只有我们几个参加。”
“要不，我们也在那一天，和她们一起，举办婚礼吧？”
“诶？太、太突然了吧……就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样子了……”
“没事儿，两个月嘛，足够了。”
008至少，大家都还在
在结婚之前，苏雨晴和张思凡一同去了泰国。
一百万元足够做变性手术，她甚至拿出一部分暂时借给张思凡来做手术，当然是
不需要利息的那种。
本来还要叫上方莜莜的，但却被后者拒绝了。
因为安念并不介意方莜莜的外部器官是否和女性一样，而方莜莜自己也在拥有了
爱情以后，对变性手术并不是很在意了。
毕竟现在的科技并不算发达，即使做了手术，和真的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做了手术还可能会有各种后遗症，与其如此，不如去做一些小手术，让她变得更
女性化一些。
方莜莜没有那样的坚持，安念也不在乎对方的身体如何，也就省下了这笔手术钱。
苏雨晴和张思凡是坚持着想要有一个女孩子的身体的，她们的理念和方莜莜不同，
也说不上谁的更纯粹一些……本来手术是没有这么轻松的，主要是因为一个叫做莫
空的男人给她们送来了手术证明，并且还给了苏雨晴已经改成女性性别的身份证。
这个叫做莫空的男人，就是苏雨晴和父母之间的纽带，或许称之为信使更为合适
吧。
手术进行的很成功，特别是苏雨晴的，几乎是达到了手术能达到的最逼真的程度，
而且因为在手术前没有去势，所以皮的长度足够，做出了尽量好看的形状，张思凡
也是如此。
拿着上面写着‘性别：女’的身份证，让苏雨晴感到一阵的激动，两个月的时间转瞬
即逝，苏雨晴早已可以下地走路，也早已回到了小城市中。
苏慕夕也在婚礼前的半个月出生了。
是个女孩儿。
“哇，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眼睛大大的！有点像小晴哦！”
“诶？真的吗？我看看我看看……”苏雨晴迫不及待地抱起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小
婴儿其实比猴子好看不到哪里去，但在她的眼中，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婴儿。
毕竟，那是自己的孩子嘛。
苏雨晴的父母就像是知道这一天，苏慕夕会出生一样，双双赶了过来，还带着已
经三岁大了，却从未谋面过的亲弟弟。
苏雨晴和父母见面，想说的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平淡的拥抱，
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化解，让她重新有了家的感觉。
最起码，父母还是关心着她的呐。
这一次来，除了看看出生的孙女，还要为她办理户口。
苏雨晴被从家族的户籍中迁了出去，成了一个独立的户口，而苏慕夕的户口，就
安置在她的名下。
最起码有了后代，就算是苏雨晴的父亲也没有太多的不满可说了，而且就算没有
苏雨晴传宗接代，还有她的弟弟苏冬凌来做这件事情……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在
朝着好的方面发展着。
婚礼在提前定好的日子，如期而至。
婚礼就在张思凡郊区的集装箱房处举行。
这块地皮已经被苏雨晴买了下来，原本的集装箱房已经被拆除了，用了半年的时
间造了一座别墅，花费了大约二十万元，别墅不算特别大，但却足够温馨，坐落在
这样的郊区，也有一种远离尘世喧嚣的感觉。
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加起来也就十来个而已，但却比那些十几桌人参加的婚礼
还要让人觉得温馨、有人情味…… 能参加婚礼的，都是真正的亲近的人呢。
方莜莜和安念也和苏雨晴他们一同举办了婚礼，所以，这是一个有着两对新人的
婚礼呢。
苏雨晴和林夕晨都穿着婚纱，而小苏慕夕则被苏雨晴的母亲照顾着。
她站在临时搭建的小台子上，看着台那下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大家都笑着
看着他们，虽然没有什么祝福的口号，但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最真挚的祝福。
参加这次婚礼的，有胡玉牛、柳韵、张思凡、苏雨晴父母、苏雨晴的大舅、冉空
城、苏雨晴的三个表哥、莫空，甚至还有天语遥和夏归月。
天语遥和夏归月二人，据说是莫空找来的，虽然没有正式地和胡玉牛和解，但
有过夏归月的那封信，以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所有的不满和仇恨都已渐渐
淡去，天语遥也似乎习惯了女孩子的生活，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只是
不经意间还是会透露出些许冰冷的气息，当然，她说话的时候，倒是和傲娇的
萌妹子更加接近一点…… 而婚礼的主持人，则是张思凡，而神父，则是那个并
不算太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会觉得生疏的莫空来当。
每一次看到莫空，苏雨晴总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认识他很久一样，不是
三年四年那么短，而像是十年，甚至更长。
可事实上，苏雨晴和他面见的次数都不算很多呢。
虽然从一来到小城市起，就见过面……
婚礼很小，但该做的却都有，尽可能地正式，同时，这也是一场，很奇妙的婚礼。
因为，有着三个穿着婚纱的新娘，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安念要娶三个妻子了
呢！ 因为有两对新人，所以要准备的东西也是两份，就连台词都是两倍的。
比如询问是否愿意这个问题，就得问足足四遍…… 而张思凡也老是背错台词，闹
出许多好笑的乌龙，却是为这小小的婚礼增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
“请问，安念先生，你愿意嫁给你的妻子吗？”张思凡这样问道。
“噗！”方莜莜是第一个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举着手调侃道，“我愿意娶他
~”
“愿、愿意……”最关键的是，安念竟然还傻乎乎地回答了，又是引发众人的一番哄
笑。
而送花的环节也是别出心裁，送花的是曲奇，在它的背上坐着咖啡，并且挂着两
个花篮，走到一对新人面前，新人只要自己捧起花篮就可以了。
这完全是把猫给当作了花童来用了嘛。
而咖啡也不闲着，它还负责给每一对新人送巧克力，就是那种圆形的榛果巧克力，
一对新人一颗，代表着对未来的美好祝愿。
等张思凡调侃完了，就是莫空上场了，他今天穿了一身神父的衣服，还捧着一
本厚厚的圣经，乍一看，再加上他脸上那仿佛要救济世人的神情，还真有几分神
父的感觉。
神父的话是庄严而又神圣的，在一长串的问答之后，莫空为两对新人进行了祝福，
在她们的戒指上洒上了圣水，并且念着基督教的咒语，让她们能和对方绑定终生，
一辈子都在一起…… 过去曾发生的一幕幕，都涌上心头，让苏雨晴忍不住热泪盈眶，
在当时独自一人出走的时候，这样幸福的事情，对于她而言，就像是白日梦一般遥
不可及吧。
但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这一切的梦想都实现了…… 甚至连人生都没有缺憾——她
还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要说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没有体验过生孩子的感觉吧，不过，那也已经是无关紧
要的事情了。
蔚蓝的天空下，几朵柔软的白云在变换着不同的形状，一架客机从高空中驶过，
留下一条长长的航迹云，就像是人生的轨迹线一样，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天空很美，世界也很美，人生……也很美。
“哎我和你们说啊，其实小晴以前有偷偷买过卫生巾哦。”张思凡‘小声’地向别
人透露着自己知道的八卦，实际上那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嗯？怎么回事？”
“估计是想体验一下来例假的感觉吧，咩哈哈哈，还真是天然的可爱呀！”苏雨晴
羞得满脸通红，有心想阻止张思凡抖露八卦，但却因为父母在场，不敢表现得太过
‘彪悍’。
林夕晨的身体素质很好，但生了孩子也没过太久的时间，这段日子里还是比较虚
弱的，刚才在台上站了好久，此时已经累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认真地听着大家
聊着的八卦。
“夕儿，吃点东西吧？”苏雨晴将一块肉松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
递给了林夕晨。
林夕晨点了点头，扭过头来，却没有接那一半的肉松饼，反而是将唇印在了苏雨
晴的唇上，然后将她咀嚼过的肉松饼，用舌头舔进了自己的嘴里。
“唔？姆？！”苏雨晴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这突如其来的大胆行为，实在是让
她有些意外，而且这个举动……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做……实在是，实在是太羞耻
了……
“哇哦~”以张思凡为代表，众人都坏笑着起哄起来，更是让苏雨晴羞涩不已。
“两个新娘都忍不住咯~想做什么爱做的事情，等到晚上也来得及嘛~”
“好了好了，思思，你也别调戏小晴了，你看她脸都快冒烟啦。”
“哪有。”
“准备拍合照了。”莫空淡淡地笑着说道。
“啊，合照，快快快，大家到台子上站好，要要拍合照了！”苏雨晴也借此机会挣
脱出来，和林夕晨一同走到了台子上。
她看着身边的人，无比的感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也
无数的困难和挫折，但是，大家最终都挺了过来，没有被生活所打败。
这些她所熟知的人，一个都没有少。
真好呢，至少，大家都还在。
苏雨晴这样想着，延时拍摄的相机自动按下了快门，将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
“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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